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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了解四川茶文化就要了解成都的茶館。在解放前成都有兩多:一是茶館多,二是廁所多。在過去,幾乎成都的每條街道上都有一、兩家茶館兒,而茶館附近又必須配備廁所。現在,成都大大小小的茶館兒也不下千家,數量之多,當數全國第一,為什么成都會有這么多的茶館呢?這就得從它的氣侯說起了。成都平原屬亞熱帶季風氣侯,這里終年溫暖濕潤,潮濕的氣侯使養成了吃辣椒,吃多了會燥火,而喝茶正好可以起到清熱的作用。加之四川盛產茶葉,交通落后,生產的茶葉運不出去,只好自產自銷,因此四川的茶價非常便宜。于是茶便自然而然地成為四川老百姓所喜愛的飲品,而茶館也就這么應運而生了。
明朝人陸樹聲《花察記》記載,飲茶最理想的地方是:“涼臺,明窗,曲江,僧寮,道院,松風竹月,行吟清淡……”等清幽雅致的環境,所以成都的茶館兒要不就位于有翠竹、臘梅的地方,要不就水的地方,F今許多茶館兒和高中檔茶樓就是沿府南河分布的。成都的茶館有六樣東西少不得:一是茶葉。名茶不少,如西井、云南普耳、峨嵋竹葉青等。一般茶館兒不用這些名茶,而常用重慶沱茶、成都茶茶、峨嵋毛尖、沐川妙青。成都人喜歡茉莉花茶,因此成都茶館總是以賣茉莉花茶為主。但成都老板也不泛生意經,他們注意到成都乃一省之會,常有外地人南來北往,因此除是以茶外也備有其它和葉路茶供應,有的都督得更細致:夏天加備抗菊,清肝,明目,解暑熱;冬加備沱茶;據說是專供年老體虛者之需。因為沱茶性溫熱,盡可飲之也不至受“起床”之苦。這四季飲茶是有講究的:如春季飲花茶可散發一冬積在體內的寒邪;夏季飲綠茶為佳,因為綠茶性味苦寒,可以清熱、解暑、解毒、止渴強心;秋季飲茶為好,青茶不寒不熱,能消除體內余熱;冬季飲紅茶最為理想,味甘性溫,含豐富的蛋白質,能助消化、補身體、使人強壯。其時喝茶對身體健康是很有幫助的,飲茶可以抗菌、消炎、抗癌等早已是人盡皆知了。如今茶的保健功能已發展到一個很高的層次,一些廠商以茶為主,外加一些其它材料研制出新茶品,如福建神龍醫藥保健品公司研制的觀音健胃茶、江西寧紅集團的寧紅減肥茶等等。茶這種飲料有這么多的益處,難怪它會這么受歡迎了。
剛剛講了成都茶館的第一樣少不了茶葉,但光茶好是不夠的,水也要好,所以這第二樣少不了的東西就是水了《茶經》有言:泉水為上,河水為之,井水為下。成都無山泉水,井水系茶之所忌,所以好些茶館都雇人用膠輪板車載著幾只大黃桶到西南郊之河心取水,用河心水沏的茶有一個美好的名稱—河心香茶。
第三樣少不了的東西那就是燒水摻茶的銅壺俗話說:茶好不如水好,水好不如器好。成都的蓋碗兒茶很有特色,遠近聞名。這套由茶蓋、茶碗、茶船組成的三件頭茶具,可以說把的藝術推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蓋碗兒茶有三大好處:一、茶碗的碗口敞大,碗底圓小,微呈漏斗型,敞大便于添注鮮開水,底小便于沉聚茶葉,一注開水便順底翻滾,調和茶與水;二、茶蓋在品飲碗茶中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有了它不至于把茶碗閉得太嚴悶氣,可以漉阻浮泛的茶葉,控制敞大的碗口散熱面積,使茶香可以徐徐沁出,可隨茶客心意調節茶葉濃淡和茶水溫度,喝茶時不必揭蓋子,可以避免將茶葉吸入口中,有的茶蓋上還燒就“要以清心也”五個大字,隨便從那個字起點念,都可成句。如:“清心也可以”,“也清心也可”,你在品茶時只需將茶蓋在碗中拔弄幾下,將茶碗挨近鼻孔,作一下深呼吸,那種“可以清心”的茶香定會令你身心通泰,精神倍增;三、茶船,它穩定茶碗重心,是承受茶碗的茶托子。相傳是唐德宗建中年間由劍南西川節度使崔寧之女發明的,因為原來沒有襯底,常燙到手指,于是崔寧之女就巧思用木盤子來承托茶碗,為防時杯易傾到,她又設法用蠟在木盤中央環上一圈,使茶碗得到固定,這便是最早的茶船。后來茶船改用漆環來代替蠟環,人人稱便,到后世環底做得越來越新奇,有如環底杯,一種獨特的茶船文化—蓋文化就在巴蜀地區誕生了。
成都茶館第五樣少不了的東西是桌椅。四川盛產竹,用竹子制作的桌椅,既是用品又是工藝品。椅子有靠背,講究一點的用帶扶手的“太師椅”。椅子的高矮,坐墊的軟硬靠背,扶手的角色和寬窄,無不是經過多年最后定型的,因此它很適合人體的構造,非常舒適,茶桌一般及膝高,取飲非常方便。成都茶館的這一優勢是我國其它地區的茶館無法比擬的。如北方的茶館,普遍是高方桌,長板凳,外加一壺茶。入茶館者需正襟危坐,很難持久;茶以壺泡本已不佳,更有一水一收費的規矩,飲者只索解渴輒止,交談也只好長話短說,人們把這類茶館叫做:“有茶無座”。南方的茶館呢,以廣州為例,老人稱之為“老居”,是頗負盛名的了!安杈印钡淖坏故怯辛丝勘,比北方茶館舒服,但“茶居”都以自制的精美點心為主營項目,故來客之多在“點”而不在“茶”,因此這類茶館只能叫“有座無茶”。只有成都的茶館達到了茶與座的完美結合?芍^是成都茶館的一大優勢。
這最后一個少不了的便是摻茶師,人稱“堂倌兒”,“么師”雅名“茶博士”。源出唐人封演《封氏聞見計》中一段文字:“御史大夫李季卿宣尉江南,陸羽來見。衣野服,隨茶具而入,手自京茶,口通茶名。茶罷,李公博士必須具識辯茶的能力:什么是茶好,什么是茶壞,茶是用什么水泡的他一聞便知。茶博士必有提壺水的硬功夫。他可以一只手提十來斤得的茶壺滴水不漏,一只手拿十來付茶具四平八穩,還得對應茶客,擺碗、孱水、扣蓋子,還提亮點手風:老遠來個“雪花蓋頂”,一手一只壺孱個“二龍戲珠”,桌上的茶碗剛孱滿,手上的茶碗又從水頭上切入來個“金蟬脫殼”,水滿手不停,么指姆把茶蓋子勾個“海底撈月”穩穩地扣在碗口。這一整套動作一環扣一環一氣呵成,直看得你眼花繚亂,佩服不已。茶博士的確堪稱“博學之士”,但他們的“博”不是指學術方面的,而是指對形形色色的人物的認識閱歷。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一點主要表現在茶博士收錢的功夫上:眾多爭相付款的茶客中,他一眼便能看出誰是真正的東家,只收東家的錢,使茶客吳能夠高興而來,盡興而去。茶博士如此神通廣大,難怪能夠倍受四川人民的尊敬,成都市文化宮的摻茶師吳青云還曾赴法國巴黎藝術節作摻茶表演,使我們四川的茶文化也登上大雅之堂。
舊成都的茶館是極有人情味的,成都茶館沒有逐客令,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泡上一碗茶從清早一直坐到打烊,甚至有一部分茶客是早上在茶館洗臉,睡上睡覺茶館洗腳,所以在四川有句方言叫作“坐茶館”。舊成都的茶館很流行喝“加班茶”,這里所說的“加班茶”并非指當今社會生產和經營活動中加班加點所飲用的茶水,而是指在舊時(約四十年代)成都市面上流行的“自助飲”,它和目前流行的“自助餐”的區別就在于“自助餐”消費是非掏錢不可的而那時的“自助餐”卻不需要你掏一分錢。不掏錢又怎能“白飲”呢?這是有源由的:那時的成都是典型的消費城市,有相當一部分人到茶館云并不是為了飲茶,而是休閑,聽說書或揚琴等等,因此當茶博士一次一次地摻茶到一定時侯,茶碗里便都會盛滿黃澄澄的茶水,茶客則各行其事,并不在意碗中茶水的有無,此時正是喝加班茶的好時機。一些學的中小學生或拉黃包車的,挑擔的下力者路過茶鋪,只要走上前來道一聲:“大爺,喝口加班茶”!按鬆斚壬鷤儽銜巡枭w遞給來人,讓其在他的碗里舀茶水喝,也有個別毛頭小子,剛喊一聲:“喝加班茶”。就恐怕是管人家有沒有表示,馬上端起人家的茶碗來喝,盡管有的茶客對此不見得樂意,但也很少見到有誰去喝“加班茶”而遭拒絕的。這就是一方一俗的“加班茶”,成都的社會人情風俗,于此可見一斑。
成都人愛喝茶,愛泡茶館。坐在茶館中,茶客們可看川劇、可聽清音、可溜鳥、可打盹兒或者看看閑書、錄像片、要么就兩三個人湊在一塊兒擺龍門陣,不時還有掏耳朵的、擦皮鞋的、算命看相的游走其間,大家都消遙自在,自得其樂,在這樣的環境中你可以深深感受到社會群體的親和,感受到成都茶館兒的濃濃的地方特色。此外成都茶館兒還有著不容小覷的社會功用,它起著“會客室”、 “俱樂部”和“民事糾紛調解處”的作用。舊時成都至般市民的住處不寬敞,有客來時,談話不方便,于是主人手一揮:“走,吃茶去”人們也習以為常。欣然前往。至于“俱樂部”,中山街茶館的“鴿市”, “百老匯”的“雀雀兒市”自不必說了,它們本身就含有“信鴿”、 “雀雀兒市”俱樂部的性質,其他的比方說專門下各種棋的、唱“圍鼓"的等形成的俱樂部茶館也很常見。前面我還提到了專為市解決民事爭議的“民事糾紛調解處”,那么什么是“民事糾紛調解處”?人們又怎樣在茶館這樣一個特殊的場合來調解,解決他們的矛盾的呢? “民事糾紛調解處”是舊時蓉城很有意思的一個特點。凡遇這種場面。總是先由沖突雙方當眾介紹糾紛始末,之后便由“公事人”詢問調解,裁決是非,整個過程都是很有規矩的。
大家都知道,茶館是供人們休閑消遣的場所,但成都的茶館卻是解放舉行“六臘戰爭”的地方。茶館怎么會同戰爭有關系呢?其實“六臘戰爭”是解放前聘教師繼續任教和方式。過去,每當學校放寒假的,校領導和教師們都會在茶館里開一個集會,屆時每位教師都會對自己這一年來的教學情況作一番總結,而校導領導頤會根據教師的言行舉止來決定來年是否繼續聘用他們,這種在每年臘月間舉行的教師們為保住自己的飯碗而展開的唇槍第三者戰就叫做“六臘戰爭”。人民公園里的茶館“六和春”就是過去專門舉辦“六臘戰爭”的地方。
舊時蓉城的茶館還是行幫、會社的“辦公室”,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在經濟上,民族資產階級沒能充分發育成熟;政治上則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盤根錯節的封建關系這根紐帶系著它的生命線,舊蓉城自然不能例外,它也是被大大小小的行幫“公會”及封建會社劃分了若干利益集團和勢利范圍,這兩者往往互相聯系,作為公共場所的茶館自然的便成了他們的“辦公室”和活動場所。總之,茶館的社會功用還有很多,主要的就是前面講過的那幾種,從我剛才講的成都民間茶館的種種特點,可知他是很具地方特色的,正因如此,1986年10月在法國舉行的第十五屆秋季藝術節選中了成都茶館和四川揚琴作為主題,巴黎《解放報》在一篇長篇報道中描述道:來到夏樂宮的“成都茶館”,坐在輕便的竹椅上一面喝著蓋碗茶,一而欣賞節目,你將看到穿著白褂子的沖茶服務員拿著一大疊茶碗,自如而又穩當地捏著茶壺把手的神態,正象美國人面臨一場板球賽推板手那樣優美,中國人。簡值難以想象“那濃郁的川味、川風、川情。文章是提到的穿白褂子沖茶服務員就是成都市文化宮的摻茶師吳青云,在那一次的藝術節上,成都的茶館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享譽世界。